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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期——纪念汪曾祺先生诞辰100周年
发布时间:2020-05-11

【卷首语】

我的大淖记事

卜璐

  我爸的老家,在一处湖泊入河的冲击平原边上,从更广泛的范围上讲,是里下河平原下游段的一处河滩村庄。事实上,我爸从成年后便离开那里居住,家里的亲戚说他名字里带一个“飞”字,是注定要很早离家的。他们说得并不完全对,因为后来村子里的人渐渐都离开了,去到镇上和城里,但那里仍是我的老家,因为我奶奶和大伯一直居住在那里,后来所有人都搬离,我奶奶依然每年回去几次,整理她种的庄稼,到现在庄稼也没有了。

  我小时候常住的地方,与老家隔了一条大湖,分别在东西两岸。东岸的镇在唐宋时期开始兴盛,是京杭运河线上的繁华商阜,至今保留一处乾隆南巡的御码头,虽然几经变迁繁华不再,在我生活的年代里倒也安稳,像大多数南方小镇一样世俗而平静。西岸就是老家。

  后来我读到汪曾祺先生的《大淖记事》:“淖,是一片大水。说是湖泊,似还不够,比一个池塘可要大得多,春夏水盛时,是颇为浩淼的。这是两条水道的河源。淖中央有一条狭长的沙洲。沙洲上长满茅草和芦荻。”这与我小时候每次回老家的路是一模一样的。搭乘摆渡要走两头的陆路加中间两段水路,这两段水路的中转就是一个狭长的沙洲。两段水路各有一位摆渡人,一位常年住在沙洲上,照管他的鸭和鹅,捕一点鱼虾;另一位住在西岸的水边,照管他的鸭和鹅,也捕一点鱼虾。摆渡不是职业,要过河的人在岸边喊一喊,对岸听到了就划过来接上乘客再划过去,给一点钱。第一段水道相对窄,很快就渡过去了,第二段要宽很多,有时候对面去忙没有听到呼喊,有时候可能刚好错过一班船,那就要在沙洲上等上一会。

  走水路必须要挑选一个晴天,所以沙洲留给我的印象永远是一个晴朗的上午,九十点钟的日头清朗透亮,水中有四面八方来的风,风吹过矮草和高一点的芦柴。现在搜索“芦柴”,出现的条目解释是“芦苇中用作柴禾的部分”,但我知道芦柴和芦苇是不一样的。我们那边的芦柴要更粗更高一点,也更脆,不似芦苇那般韧,更容易被小孩子折下来,把宽宽长长的叶子撕成不到厘米宽的细细长长的缕,就成了一把拂尘。用力甩起来会发出短促的呼声,打到身上有点疼,中间最嫩的叶子要被保留下来做成口哨,捋一捋再卷好,吹出来的声音很难听,但小孩子不会放过任何一根芦柴芯,总要吹一吹再扔掉。

  沙洲狭长,中间被踩出一条纵贯东西的主干道,要渡河的人的主要活动范围不会超出这里,人在中间走,两边是半人高的荒草撞过来。靠近岸边的地方有一块相对开阔的空地,供人们眺望对岸,又能席地而坐等待船来。大人们聊天打发时间,而小孩子却能找到一百件事情去做,时间仿佛在水面上得到折叠,等船来的那半个小时我能做一把拂尘、钓两三只“土狗子”、采很多的野花野草和狗尾巴草,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在水边捉到几只小龙虾……但这些东西在开船前都会被丢掉,它们在当时,并没有因为陪伴我度过等船的无所事事的时光而变得格外珍贵,像其他的很多童年往事一样。最后一次搭摆渡在我六年级的清明节,例行回家祭祖,彼时我已经被市里最好的初中录取,回程路上去往岸边的田埂边开满了蚕豆花,它们像眼睛一样明亮,我聊起即将到来的初中生活,对未来充满了希望。  


【目录】  

  卷首  

  我的大淖记事 / 卜璐

  专稿 

  读廉价书 / 汪曾祺

  “老头儿”三杂 / 汪朗

  聊汪曾祺先生的字:“我们那里”和“不着急” / 张佳玮

  纪终年(节选) / 林斤澜

  文笔  

  爱在日落黄昏时 / 徐三石

  春草无处不延绵 / 刘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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