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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师才是大学里的弱势群体(2018/05/2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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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L君是我在大学里,第一个能以朋友关系互称的老师。

  她比我大不了几岁,身上却贴了太多标签,北大高材生,知名作家的得意弟子,大学里的青年讲师——我以为像她这样风趣幽默又做事认真的老师,没几个学生会不喜欢。

  可真正熟悉起来后,我才知道,她的烦恼跟其他的大学老师也没什么不同:“我觉得我很努力了,明明认真做了课件、也很仔细地备过课,可还是有很多人不听我的课,课上问再简单的问题,都没人愿意回答……所以要说当老师吧,我其实挺没有成就感的。”

  进大学以来,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,听老师说类似的话了。

  比起中学时期师生之间“低头不见抬头见”的关系,大学老师们似乎少了点儿人情上的权威。

  上课玩儿手机?别开声音影响别的同学就行;作业做得不认真?交作业已经算是给老师面子了;很多人逃课?没关系,反正那些人来了也不会听课……

  时间长了,让人忍不住心生疑虑:大学里真正的弱势群体,其实是这群老师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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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所有老师都一样,日子久,就都这么被逼成‘佛系’了。”

  教新闻史的老师一脸安详地对我说出这句话时,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,又透着股看破 一切的理所当然,“所以对我来说没关系啦,反正我教书这么多年,已经习惯了。”

  我忍不住问:“学生积极性不高……也没关系吗?”

  回想这位老师惨淡的课堂氛围,连我都想给他点支蜡。

  比L君的中文课堂更夸张,新闻史的课永远只有半人来上,同学们也永远紧紧依偎在最后一排,随意散漫得像是来开茶话会。

  “我习惯了嘛。”

  “那,就没有学生比较齐的时候吗?”

  “有呀,学校评教的时候。”他笑着说,“评教时不来上课,被查到了的话,学生会被教务处记大过噢。”

  他笑得像个微博的搞笑段子手,我只觉得心酸:“为什么不管管他们?”

  “我不想被学生讨厌,也不想被他们打低分啊。”想了想,他又说,“何况那么多人,我连他们的脸都记不住,哪里管得过来?”

  问题兜转一圈,又回到原点。

  因为彼此不了解,所以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。

  学生们埋怨老师不关心学生、不能满足学生所需:老师们则无奈于学生早退逃课、一上课就个个变身低头族。

  这种师生关系像是一个无解的怪圈,慢慢变成恶性循环。

  所以我决定永远都不告诉他,大家每天都在背地里吐槽他衣品差,管他叫“花红柳绿新闻史”。

  “所以我现在的想法是,你们还是多关心一下L老师吧。”采访结束时,他不忘一本正经地向我强调,“趁她还年轻,还满怀热情,没有变成像我一样不喜不悲的人。”

  我深以为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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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但事实是,L君已经不需要我关爱了。

  新的学年,她停掉了糟心又没什么人愿意听的选修课,向我描摹她未来的教学蓝图:“我想了很久,没有成就感,可能是因为我的学生太多了。人多了,总有不愿意听的嘛……所以我想,只要把这个基数降下来,就可以进行我一直以来推崇的精英教育了!”

  我没听懂:“所以具体打算?”

  “具体打算就是,下个学期,我不带大班了。”她说,“我去带个小班,没有一两百号人,只要十几二十个就好。”

  在她眼中,结束死循环的方法,是跳出死循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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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但我不忍心告诉她的是,我还真见过学生人数是个位数的大学课堂。

  那是城建学院的二专课,那位老师教龄很长,讲起课来思路清晰、条理清楚,连我这个厚着脸皮去蹭课的文科生都能听懂,可台下加上我总共也才九个人,照样没什么人听课。

  问题根本不在老师讲得如何。

  问题在于,老师和学生之间,“信息”从来没有对等过。

  失去了共同生活的土壤和空间,大学里的老师好像只剩下,“上课”这一项任务,既没有与学生见面的时间,也没有多余的交流机会,彼此之间知识储备不对等、生活空间零重合,一切可能性都被挤压。

  到头来我能做的,竟然只是在L君不开心的时候,对她发出没什么实际用处的安慰:“因为喜欢这样认真的你,所以你的每节课,我都在认真听啊。”

  最后一节课下课时,我问那位城建学院的老师:“不会觉得很没有成就感吗?”

  他有些惊奇,然后朝我笑:“可是,即使只有一个人,我也会继续讲下去的。”

  所以老师和学生,怎么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呢?他们明明是共生的海葵与蟹,如世人需才、才亦需世,于彼于此,本来就都缺一不可。

  真希望有朝一日回应他的,不是一间需要他在离开时绕到最后一排把灯关上的教室,而是语气谜之宠溺的:

  “即使不用考试,没有考评,我也会风雨无阻,来见你的。”

  “因为你的课啊,我喜欢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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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 (摘自《中学生博览》 2018/11   文/南书百城   )